113.也只有在她死的那一刻,才会心痛

    如果一个人,平时看起来很松懈很懒散,但如果她愿意认真去做一件事的时候,那股爆发力有多强,绝对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恩公能把我从监狱里保出来,说明他的财力和势力,只会比你大!”汤建柏犹如一只丧家之犬,玩到最后,玩脱了,眼里全是对命运不公的憎恨和癫狂。
    在监狱的时候,受尽欺辱,卧薪尝胆,想着有朝一日能东山再起。
    老天帮他,派给他一个不知姓名的恩公,花了好大的力气把汤建柏保出来,他便想着,一定不负期望,干掉汤黎这个死妮子。
    恩公是谁,汤建柏不知道,但却也懂得,肯定是汤黎的敌人。
    汤建柏出狱了,重获新生一般,贪婪地吸取着人间的美好,那个暗无天日的湿臭牢房,此生绝不敢再回去,可谁想得到,他才出来没多久,就又要被弄进去了。
    汤建柏做最后的挣扎,“我背后那个人,你得罪不起!你敢对我动作,他也饶不了你!”
    汤黎没把他的恐吓当回事,轻蔑道:“他是你爷爷,还是你孙子,怎么就要替你报仇了?哦,你不会还在妄想,他第二次保你出来?”
    汤建柏脸色铁青,呼吸一屏,还真被她说中了,他就是在幻想恩公能再搭救他一次!
    看着汤黎面上的讥笑,虽然输了人,却也不能输阵,“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汤黎唔了一声,兴味地说:“养条狗,都能有守门看家的作用,不知道救你这条老狗,又能干什么呢,继续作死惹是生非,反复被关入大牢么?”说到最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汤建柏羞辱已经受够了,但是他想不到,有一天,他的苦难和屈辱愤恨,都是来自于眼前这个笑容纯良,天真浪漫的养女!
    汤建柏气得吐血,直到这一刻,他才承认一直都低估了养女,原来她才是最可怕最残酷的人。
    如果一早就知道,他还会把撤销她的职权,散布她勾三搭四行为不检的消息,借着网络对她的暴力,把她赶出家门吗?在赶出家门后,还一路雇请黑she会混混追踪到苏城去绑票奸淫吗?
    汤建柏没有答案。
    汤太太却是非常有个性的人,性情火一样滚烫猛烈,她飞奔过来,拾起一只高跟鞋就要狠狠地往汤黎头上砸,她气红了一眼,眼里含着血和恨,那飞奔过来的力度和劲儿,只怕她一手下去,脑袋必然要开花。
    汤黎闪身一避,汤太太便扑了空,那一手便打在旁边的青花瓷瓶上。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了,毕竟稍微值钱点的,都被汤太太转二手卖掉折现了。现下这个不过是个赝品,哦,还有墙上大吊钟下面的书法真迹,也早不是名家真迹。
    且环顾偌大客厅,如果是不懂行的外人,必然会想,这间大宅,历经了风雨,经受了落败之后,竟然还维持着这样的富贵繁华,可见汤家这个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的。
    当然,汤黎不可能看出,这些全部是假象,满足汤家人的虚荣和虚伪之心罢了。什么叫打脸充胖子,大概此当如是。
    汤家的确一无所有了。可惜这样的一间大宅子,估计也住不得了。
    “还有什么话,赶紧说,赶快说,还有五分钟,警方就到来了。”汤黎看了眼腕表,笑眯眯地提醒。
    汤太太怒得从厨房抽了菜刀就要朝她砍来,“你这孽障!汤家养你这么大,你搞垮家族还不够,把你大姐送进监狱还不够,现在,你还不收手,还要再来一次,把你爸再次送进监狱么?”
    “好啊!你既然想要我们死,那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个垫背的!!”
    汤太太眼睛喷火,恨意强烈,早就没有理智了,看她手上拿着菜刀的凶残样子,看着实在渗人。
    “小心!”凌楚楚在后面失声大叫!
    汤黎示意道;“你走远些,到门口等。”
    今天,她决意要把汤氏一家子,全部捆起来往监狱送,一个也不留。
    汤太太举刀,风一样凌厉地迎面而来时,反观汤建柏,竟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想来他也认同了汤太太极端的做法。
    就算是死,也要拉汤黎垫背!
    殊不知汤黎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定了定神,快速而准确地握住了刀柄,凌楚楚一声尖叫,而与此同时,警方的人步伐整齐地冲了进来,强行把汤太太拉开,然后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锁上手铐。
    被押上巡逻车,就只是一分钟的事。
    甭管汤氏夫妇被抓,奋力地挣脱时,头发凌乱,脸上扭曲,表情凶恶得像厉鬼,用尽世间最毒的话诅咒汤黎。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妖孽,你不得好死!你的灵魂要堕地狱!!”
    扯破了喉咙的凄厉诅咒,仿佛直到此刻,才恍然发觉,汤黎,原来已不是以前的汤黎。
    那句妖孽,汤黎听得清清楚楚,她纤瘦的背脊一震,却没有说话。
    凌楚楚看得担心,不太熟练地安慰道:“他们那种人,死有余辜,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都是胡说的。”
    汤黎抿唇,怎么能说是胡说呢,毕竟,妖孽也算是真的……实话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汤家就这么没了,一家子人全部牢里蹲,偌大家族,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在这座城里消亡,人们茶余饭后谈起来,只觉得唏嘘。
    而今,谈起见雪影业的小汤总,人们谈之色变,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虽然汤家的败落是咎由自取,但汤黎那雷霆手段,谁不闻风丧胆?
    一时间,竟没人敢招惹见雪,同行更不敢去碰瓷,就连挑衅都没了勇气。
    见雪影业注册一个月,起起落落间,最终以强势的姿态扎根深入霖市的地盘,风头无两,气焰嚣张。
    市场分析师说,树大招风,但霖市随着见雪影业的强势入驻,霖市的商圈,局势都将重新洗牌。
    所谓树大招风,如今已经演变成:树欲静,风必须得止。
    怎一个霸气了得!
    ……
    一但繁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极快的,见雪影业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许星河新歌的发行,同时举办线下的粉丝见面会。
    而孙珍珍已经前往上京拍戏,目测能在过年前杀青。
    从传媒大学里挑出的练习生,也接手了网购平台的代言,培养了一批新生代偶像,网上吸粉强劲,更快稳固了一定的号召力。
    见雪成立了三个月,从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艺人,到现在人才济济。
    进入三楼培训室,偶遇一群满脸胶原蛋白的练习生,个个青春活泼,俊男靓女如云。
    他们加入见雪已经一个月有余了,每天面对的只有严格的导师、舞蹈老师、声乐教授。
    好运一点的,就是见到金牌经纪人红姐,当然这位红姐是不可能带新人的,除非很有潜质,才能跟许星河这样的巨星同一个经纪人。
    最高的高层级别,就只能是制片总监之类,而传闻中美貌、又杀伐果断的小汤总,却是见不到的。
    有俊秀弟弟跟前台凌楚楚套近乎,打听老板的去向。凌楚楚当然不可能透露汤黎的行程,面对这一张张好奇难耐的脸,凌楚楚说:“我只能告诉你,老板一个月里,才回公司两次,并不容易见到。你如果想在老板面前混脸熟,你就得努力,争取爬到许星河那样的位置,自然就能经常接触了。”
    练习生弟弟聪明,立刻领会了,敢情公司的王牌一哥许星河,同事这么久了也还没碰到面,搞得跟老板一样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来是跟老板出去跑业务了。
    虽然跑业务很累,但是能跟老板在一起,倒也没什么累不累的了,练习生弟弟发出羡慕的惊叹。
    ……
    汤黎自己就是财务审批的,对比了三个月以来的盈利额变化,她心情欢快起来,即使这时候外面满天风雪,她也觉得世界分外可爱。
    以这个增长速度,不到两年,她就能凑足八十亿还给祁容宣了。
    汤黎此时在高铁里,这一趟列车,是开往中心机场,去乘坐直达新加坡的飞机。
    本周她送了许星河到美帝谈音乐合作,拿下合约之后,双方愉快地共度了晚餐,次日又相约球场娱乐,今日她便寻了一个由头抛下许星河在美帝那里,她便坐在高铁去偏僻机场乘坐直达的航班,要飞新加坡去了。
    这雪,下得可真是大。
    汤黎从列车下来的时候,迎面就灌来了狂风,直把她的头发吹乱了。不止如此,连围巾上也积留了一层雪花,雪花有些抖落进了衣衫里,瞬间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好冷!”
    她搓了搓手,鼻尖都冻得通红。这时有某位好心人递给她一杯热牛奶,“汤小姐,喝一口暖暖胃吧。”
    她刚要说谢谢,忽然又反应过来,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还有谁认得她,叫她汤小姐?还有这把声音……便是她化成灰,也认得的。
    不是傅良桦,又是哪个?
    她身量娇小,需抬头仰望,将他儒雅的面容尽收眼底,万年不变的温柔浅笑,果然,还是那么讨人厌,那么欠扁啊……真特么后悔当时在上京五星餐厅包厢里的时候,没有多踩他几脚。反正他也不会去起诉她。
    “遇到你,是我的不是。”汤黎冷笑着说,“怪我出门没看黄历,碰见了讨厌的家伙。”
    他却笑得愉悦,“你们小女生,口是心非得厉害,嘴上挂着讨厌,其实内心里,喜欢得要命是不是?”
    他居然还调戏她!汤黎脸色特别难看。她不知道怎么刚下列车就遇到他,但她可以肯定,遇到他,她真是倒霉透了,而他,貌似开心极了。
    汤黎心情霎时跟眼下的风雪天气一样恶劣。
    此番只有她一个人出行,携带也很轻便,不似机场其他人,搬运了好几个箱子。
    如果身边再带上一个人,或秘书或助理,而她仅提着电脑包,那架势要多商务就有多商务。
    此时此刻,汤黎后悔独身过来机场了,倒不是为了凹一个商务的架势,而是防着傅良桦。
    在美帝遇到他,没什么稀奇,反正他长袖善舞,一直充当空中飞人,经常到繁荣发达的国家去谈生意求合作。
    眼睛都钻到钱里去了,哪儿有商机,他就去哪儿。
    稀罕的是,他今天居然回新加坡了,而且跟她同一个航班。
    汤黎很糟心,更糟心的是,登机后,他竟不知羞耻地过来搭讪,为了更方便撩拨她,傅良桦甚至运用美男计,请求空姐帮忙调换一下座位,期望坐到汤黎身边。
    看着那位金发碧眼蓝色职业裙的空姐被中国儒雅学者般气质男人三言两语逗得发笑,很快给答应调换座位。
    汤黎:“……”今天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啊啊啊!
    厚颜无耻的傅良桦终于坐到了汤黎身边,一口一句女神,荣幸坐到身边,在满天大雪中相逢,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感谢上苍让我们再次重逢巴拉巴拉……
    汤黎绷着一张小脸,眼神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只是傅良桦视若无睹,继续撩拨她。
    她问空姐要了一对耳塞和一只加热的眼罩,武装毕便调整了座椅小憩。
    她怕再看到这个人,会忍不住掐死他。听到他轻浮的话语,便会悲从中来。
    悲的是,她当年有多眼瞎,竟然会相信他的专一和深情,竟然会沉溺在他的柔情里,直到死去的那一刻,才知道枕边人有多冷酷绝情。
    现在,他每对她撩拨一次,她只感到愤怒和悲伤。就是这样浪荡的一个渣男,她戈离,居然死在这种渣渣的手里!!
    眼睛遮上了眼罩,耳朵填入了防噪软塞,她的感官一片寂静,可她还是没能睡着。
    而傅良桦从她悸动的心口,从她稍重的鼻息中看出她并没有睡觉。
    不但没有睡意,而且她此时一定是在想着一些什么,看起来好像很愤怒,很悲伤的样子。
    压抑到极致,眼睛便成了宣泄的出口。
    有一滴晶莹的泪,轻轻的,快速地从眼角滑落。
    她竟是、哭了。
    傅良桦看得目不转睛,心口却窒息得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看到她哭,他会难过。
    这是面对戈离都没有的……哦不对,戈离就是个独立的女子,他几乎没见过她哭泣的样子,不对,她也有哭泣的时候的,不过是喜极而泣,就在纽城街头,他对她下跪求婚的那一刻。
    她从来没有过悲伤的、愤怒的眼泪。他自然也没机会去验证自己的心,是否会因为她的眼泪而难受。
    而眼下,他对着汤黎的眼泪,居然有一种心痛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人生里只体验过一次,是戈离死的时候,脆弱地躺倒在街头上,血花在她洁白的婚纱上绽放。
    她给他的印象,是独立的强大的自信的女子,他没有见过她悲伤的眼泪,更没见过她脆弱的样子。
    唯有死去的那一刻,他会有心痛的感觉。当然,那也只是片刻,犹如昙花一现,他并没有太在意。但想不到的是,他今天,在飞机上,对着默默垂泪的汤黎,竟然激发了那种感觉。
    难道,他爱上她了?这个猜测一出来,他自己都笑了。爱?怎么可能。
    因为这一小插曲,扰乱了傅良桦的心,使得他心湖涟漪阵阵,霎时也忘了去思考汤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架飞机上,为什么会在这一天去新加坡。
    明天,是戈离的忌日。
    去年今日,是婚礼举行的大喜日子,也是她身亡的忌日。
    当然,今天是平安夜,明天还是个圣诞节。
    傅良桦忽然警醒起来,过圣诞节,不在西方那边感受浓烈气氛,汤黎独身跑到新加坡来干什么?
    虽然东南亚也有过圣诞节的,但气氛并不如西方国家来得浓烈。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是最爱热闹?
    逐渐抵达那个花园城市,傅良桦便看到天空阴沉得厉害,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看着完全没有圣诞气氛的机场大厅,傅良桦深深地怀疑,汤黎来新加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对秘书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关注汤黎的动向,而傅良桦自己,则回了戈氏那个童话城堡一样的美丽洋楼。
    刚一进门,巫嫂热情地迎了上来,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瞧,只是瞧见他身后只跟着秘书,别无她人,巫嫂眼中露出了失望。
    一边给傅良桦找来拖鞋,取过他身上的外套挂起,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热热的姜茶,一边问他:“姑爷在那边可冷了吗?我早早熬好了姜茶等您。可惜……”
    她慈软的脸上挂着讪笑,“我还以为,这回小姐该跟着姑爷回来了。明天,好像是您和大小姐的结婚纪念日……”还有,老爷的忌日。
    傅良桦这趟回来,心情不太好,一向文质彬彬的他,这时也没了笑容。
    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连晚饭都不下来吃,倒是让秘书买了不少酒送到卧室里去。
    这是怎么了?巫嫂很疑惑,难道,是因为姑爷想念栽培他、把他当儿子疼爱的老爷了吗?所以想到明天就是忌日,很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