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说过“鬼神”?相传是集齐战场阵亡士卒之怨念,与自身历经百战之戾气,人死后魂魄无法入六道,被隔离于生死轮回之外,不人不鬼,却神力非凡,此之视为“鬼神。”
    那是六百年前的老话了,至今为止,尚有闲着无聊没事干的小鬼差、鬼侍什么的,私底下议论着这位“鬼神”的来历。就在六百年前的某日,冥界发生巨大震动,整个黄泉地府是地动山摇一般,塌了好些地方。
    正是因为动静太大,震得奈何桥塌方,无数鬼魂还未过的桥去,便生生掉进了忘川河里。地府十八层地狱里,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便是连枉死城的城门也倒了,逃出上千恶鬼作乱冥界。那时候,偌大个冥界,哀鸿遍野,混乱一发不可收拾,烂摊子一个接一个。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位“鬼神”大人,因他来了冥界,招致此等大灾大难不说,又因他非人非鬼,不容他处,被上头硬是给塞了进冥界,得了这般令人发指的名号。上头说了,“鬼神”尚为人时,所造杀孽太重,污血难以清洗干净。
    故被罚入冥界当差,待服刑期限一满,才可赐投胎转世机会一次。就这样,这个脾气不好,痞子无赖本性的“鬼神”大人,从此便留在了冥界,成为众鬼卒之首,负责冥界的秩序安稳。其实说白了,这要是在人间,那就是一护院用的保镖,只不过“鬼神”大人护的、保的,并非是人,而是鬼,数不清的鬼。
    这日鬼神闲着无事,行至鬼门关,正见到了牛头马面这两个看门的家伙。话说,这两人一见鬼神,立马冷了脸色。明明先前还彼此有说有笑的,可是鬼神一走过来,他们就不说话了,宁愿用眼神来交流。原因无它,便是这冥界大门的鬼门关,六百年前因鬼神所至,险些宣布成渣,虽不至于此,但也破损严重。
    故此,负责看守这鬼门关的牛头马面,从那时起便不待见鬼神。但又因其力量强大,打又打不过人家,不能找人家算账,只得忍下。就这样,一忍便忍了数百年,换了是谁都不会想看到鬼神。鬼神自己心里也知道,可是就是太无聊了,恨不得哪里都逛逛,好打发时间。牛头只道。
    “鬼神,这么闲,可以去酆都城啊,那儿热闹,来我们这冷清地方作甚?”
    马面听着这话,脸上没有表情,鬼神却笑了出来,便是。
    “人纵多,不是自己在意的,再热闹也觉孤寂。”
    提到孤寂,自入了这冥府,可还有其他情感可言,便只剩下了孤寂而已。马面对此有感,冷冷的道。
    “你来这里,只怕是想等着无常他们索拿鬼魂回来,知道知道这人间事吧?”
    其实,很多次,马面都注意到,每逢人间盂兰节。鬼门关大开,游离于阴间的鬼魂能够重返阳间,同亲人相见之日,鬼神都来了,但只是隐在一旁看着。从未见他有过要去人间的意思,但明明是有什么牵挂或不舍才对,否则不会这般惦念。
    “无常?对了,他们啊,可真够忙的,比日夜游神夫妇俩还忙呢。说起鬼门关大开,总有大量的孤魂野鬼,或带着仇恨的厉鬼,会回到阳间作恶。他们二人便忙不过来了,追魂索命之事累苦他们了,好几次还是我帮着把厉鬼们抓回了地狱呢。”
    这事牛头也听白无常说过,鬼神虽然爱打赖,说话又贫,但是为人很是热心。他们忙不过来时,抽个身搭把手还是会的,可是无常受得了鬼神,并不代表牛头马面也受得了他。这不,说谁谁到,正巧无常自人间索魂回来了,刚回来就听到了鬼神同此二人议论着什么。
    “这不是鬼神嘛,不在鬼神殿好生待着,倒来此处闲逛了?”
    说话的人正是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他为人客气,还算好说话。但是黑无常可就不同了,看谁都是一副不顺眼的样子,跟他说话不到三句肯定被气到。一个喜欢呛人一个性子和顺,这俩倒也算得上是互补了。
    “不想在那儿待,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连冥王都不管我呢。”
    不是炫耀,也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事实上,冥王身为冥界之主,不知怎的和鬼神关系还不错,管他什么事也都由着鬼神去。黑无常见此嘲讽起来。
    “我们可不像你,别的都是什么三不管地带,独您鬼神大人,是三不管人物。”
    不仅是冥王,陆判孟婆,这冥界第二号人物竟也不管鬼神。按照等级而言,陆判与孟婆分管地府与黄泉,是冥王的副手,地位仅此于冥王冥后。其次再是阎王和城隍,偏生中间插了个鬼神,在冥界与陆判孟婆平起平坐不说,连阎王和城隍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好了,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啊,咱俩谁也看不惯谁,就别浪费唇舌了。这不刚索了魂回来吗?快去交差吧,我再去黄泉走走就是。”
    去哪里不好,鬼神竟说要去黄泉,那样大的一个黄泉,就一个人可见,那便是孟婆。孟婆是冥界出了名的不好相处,一个人待久了,自己都快变成块冰了,油锅地狱里的火都烧不化。
    关于这些鬼神自然也知道,好歹也是在冥界待了六百年的人了,还能不知道孟婆那冰美人之名。鬼神可不想去自讨苦吃,宁可去冥王殿,看着冥王批阅那些阴折也罢。
    到了冥王殿,不见冥后,想是在与孟婆为伴,鬼神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去黄泉,不然何其多余。冥王看出鬼神心中所想,开口表示。
    “怎么?有事吗?要来我这儿碍眼。”
    看他这话说的,忒实在了些,鬼神唯有厚着脸皮回答。
    “也没什么,知你一人孤单,特来陪你呢。日日批这阴折,你也不嫌累的慌?”
    冥王放下手里的阴折,对着鬼神抱怨道。
    “你站着说话自是不腰疼,有本事,你来。”
    这冥界大无边际,无数鬼魂,都指望着冥王来管,他若不管,冥界岂不是要乱了套。鬼神心中知晓轻重,所以也就是随口一说,不料冥王当了真,自己也就不客气。
    “好啊,我来就我来。”
    鬼神心想,激将法对自己还是有用的,反正也不能让冥王给看扁了去。
    随手拿起桌案上一本阴折,一看原来是人间的朋友送过来的,上述城隍二字便可知道,这事不简单。城隍虽是冥界阴职,却是唯一可在人间任职的鬼祉,一般的事,怎么能劳动他写折子过来。
    “城隍是我冥界在人间的代表,他所说之事,不可敷衍了事,需得重视。”
    之前冥王已经看过这份阴折,可是对怎么处理这件事,却是有些犯难。
    “我看看,嗯,城隍上报说今年人间大旱,不少地方都闹了灾荒,死了很多人,他那边忙不过来,请调从冥界抽派人手。”
    因为有越来越多百姓在城隍那边祈求福佑,人间饿死的鬼魂四处滋事,百姓生活堪忧,情况不容乐观。城隍的职责不仅是单纯的保护,更是掌管生老病死、奖善罚恶。如果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只怕会失了凡人对城隍的信任。
    “前几百年间,倒是也都发生过这样的事,只是这次旱灾来势汹汹,以致于饿殍遍野,城隍也是为难。”
    原本冥界的鬼魂何其多,就那么点人根本不够用,城隍那边的鬼差们都出动了,也还是吃力,这才赶紧上报冥王求助。鬼神听了这许多,想了一想,开口道。
    “这简单啊,我近日来训练的三十六鬼将,已经差不多可以投入实际行动了,让他们去帮城隍解决麻烦吧。也好看看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究竟能得出什么样一效果。”
    另外就是,这次的问题解决了,难保下次不会还出问题。与其到时再手忙脚乱起来,不如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城隍庙就相当于是冥界在人间的一个分支办事处,而且是绝对不能不管的那种,冥王也说了要高度重视。就把负责看守鬼门关的牛头马面调去,到人间辅助城隍,再加派三百鬼卒跟着一起去,添加人手。
    “哼,照你这样,冥界少了可调遣的人手又该如何?拆东墙补西墙。”
    冥王的考虑没有错,鬼神直接解释说。
    “在冥界做事的鬼侍里,挑选行为表现还算良好的,提拔成鬼差,原来的鬼差里再选取一部分能力还过得去的,顶上被调走的鬼卒空缺便可。”
    这样一来,这事就算解决了,以后在人间方面可以少操点儿心。接着冥王又拿了另一份阴折,让鬼神提提意见,既然他那么有想法,也不该浪费才是。
    “这是无常他们写的,说勾魂之事太过频繁,心力不足,意思很简单,也是觉得需要分担一些重任。”
    这黑白无常,鬼神才见过没多久,看他们索魂回来,脸上是有些疲惫,看来果真是有原因的。
    “我想起来了,阎王那边有不少鬼差,办事倒是挺稳妥,这样,你可以加设地狱使者这个职位,作为无常的直隶下属,由他们来管理,不就能搞定鬼魂太多,抓起来费事的问题了嘛。”
    仔细分析一下,鬼神说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冥王深思熟虑过后,觉得加设职位也是不得忽视的事,冥界人手不足,可是哪哪儿都知道的事,可不能再出什么差子,丢脸出去了。
    “也行,但是,阎王也说了,十八层地狱如今人满为患,冥界阴曹已经住不下什么鬼了,我想着都投进火海地狱,烧了吧。”
    还说烧了,哪里是那么简单,嘴上说说就可以的事。要知道一烧下去,就都灰飞烟灭了,纵使他们生前作恶,在十八层地狱受了这些惩处也够了,不至于灰飞烟灭,连个投胎机会也不给。
    “与其这样,还不如通通放到畜生道里去,反正他们也做不了人,交给地藏超度完了,部送去投胎,该是什么是什么。”
    见鬼神张口闭口地藏,毫无礼数,冥王不得不提醒他。
    “是地藏王,人家虽在我冥界任职,但说到底原是佛界中人,不得无礼,冥界之中连我在内,皆需礼敬三分,尊一声地藏王。”
    更何况地藏王菩萨,本是佛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甘愿来冥界做冥王的帮手,渡空地狱,哪个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好意思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是是,地藏王,是地藏王,行了吧,成天守着一头象,也不觉得无聊。”
    “听谛,是地藏王的坐骑,当然是地藏王在何处,它便在何处。你啊,管人家那么多事。”
    数落过鬼神一通后,冥王表示会采纳他的建议,让鬼神早些回鬼神殿去,免得到处晃悠没事干。
    “知道啦,我那儿又没什么事,不就是巡视冥界嘛,有我下面那帮鬼卒看着,出不了事。”
    这几百年来,鬼神在冥界负责训练阴兵鬼卒,看守和警戒冥界各地防卫,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因为不这样,他才真的是无事可做。平白又招人记恨,说什么搞特殊,明明冥界人手吃紧,还要养个闲人,那自然是不行的了。
    “那你还不走啊?”
    “得了,我走,正好陆判找我喝茶,到时间该去了。”
    关于陆判,其实鬼神还是挺喜欢他这人的,虽然脾气是倔了一点,但也是因为做事一丝不苟,铁面无私。知道他常常一个人,鬼神也是一个人,便不时去找他说话,一来二去感情倒是与日俱增。
    到了地府陆判处,果然见陆判一人在喝茶,不过看到鬼神来了,换了一个舒心的表情,不再那般忧郁。
    “来了。”
    “嗯,怎么没管着你手底下那些判官,一个人坐着。”
    这地府之中,还有阴曹,陆判是一号人物,阎王便是二号人物。阎王手下那么多事要处理,没有地府的判官从旁协助,定要忙的不可开交。
    “若是事事时时都要我来管,冥王陛下便该多付我一份差钱了。”
    陆判说的也是,他是冥王的副手,又不是他老娘,还能什么都替他操心。鬼神听后一笑,喝了茶道。
    “最近见过孟婆了吗?还是不欢迎你啊?”
    别的都可以说,但是孟婆的事,不用问鬼神也该知道,她是最不喜欢陆判的。
    “她何时欢迎过我呢?从来都是我想见她,她却不愿见我。”
    有时候,鬼神真的搞不明白,陆判到底欠了孟婆什么,让人家孟婆这么多年了,还没原谅他。
    “你啊,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
    陆判不以为意,只表示不好办便不要管了就好,复又同鬼神喝起茶来,再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