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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丫笑容娴静地捧个笸箩走了进来,见到黄蓁曲身行礼,温声开口道:姑娘既是不舒服,怎不在家多歇几日。
    “黄蓁看着眼前的的小丫头,出落得大大方方,待人接物也不似往日里畏缩,就道:天日一热,人就觉得倦怠,
    出来走走,到觉得好了许多,我轻描淡写地回道。”
    “原是小日子来了,每月的这几日阿婆都记得牢牢的,在家里汤汤水水盯着我进补,我也嫌出来进去地麻烦,
    就随了阿婆心意,不惹她唠叨。
    前世里因风寒入体,每月的这几日都备受折磨,现如今在阿婆的悉心照料下,除了困乏到没有别的感觉。”
    姜丫看着黄蓁坐在那里素衣披发,执杯轻呷,浑身上下无一丝多余配饰,轻声漫语间,如水墨画染就般清丽无双,
    险些看呆了去,直到李娘子看着不像,提醒了她。
    姜丫心里嘀咕,不过是几日没见姑娘,怎么姑娘又好看了许多,想到这里又冲着黄蓁腼腆一笑。
    李娘子看着姜丫慢吞吞地有些性急,就提醒道:你不是有事请教姑娘,怎地见了姑娘到发起呆来。
    黄蓁看着娘俩一个急脾气,一个慢性子,会心一笑,暗道:这娘俩的脾气有的磨呢!
    “听你娘亲说,你最近几日,在梦里都操心着染色的事,黄蓁问道:可是染色上有些不顺,说出来给我听听,
    或许能帮上忙呢!”
    “姜丫听我如此说,微微一笑道:就等着姑娘这句话呢!说着从笸箩拿出一沓沓染好的布来,
    巴掌大小五颜六色的,放在桌子上,与我细细分说着。”
    忙完这些琐事回去时,老钱驾车刚走到巷子口,就停了下来,喊声:姑娘,门口站着的好像是杜少爷和他的小厮。
    我心里一紧掀开车帘看出去,可不就是杜浒带着飞黄候在门前,看样子是在等我,心理画魂,又来做什么?
    “听贾云惠说过,杜浒自去年过了府试后,就格外用起功来,家己人见他上进,就想接他回临安府就学,却被他拒绝。
    理由是这里有表哥作伴一起读书,可以相学见长,而且先生和同窗都相处得融洽,等过了院试再回去也不迟,
    家里人见他说得有理,又知道了长进,也就不好勉强。”
    “在宴会上来来去去地也遇到过几次,尤其是最近这半年来,杜浒总是找借口过来送些东西,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
    或是珍藏的书籍,黄蓁虽然推托过几次,但杜浒下回还会依然故我,说起来人家一片好心,又不好撕破脸硬拒。”
    不知这回来又为了什么?黄蓁有些头疼地呼了口气,看了一眼来娣说道:下去看看吧!
    来娣跳下了车,回过身扶着黄蓁,杜浒听见动静后,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黄蓁,眼睛一亮大步迎了过来。
    黄蓁看着逆着光走过来的少年,浓眉星目,玉冠束发,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闷闷的。
    黄蓁福身见礼道:杜少爷怎会等在这里,可是找我有事。
    “杜浒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光晕里,心里的愉悦仿佛要溢出来一般,说道:就知道在这里会等到你,
    去铺子里看你不在,问了阿婆才知道,早起就出去了,
    说着星眸含笑,熠熠生辉,仿佛在这里能等到黄蓁,是很有成就的事。”
    黄蓁似被灼着了一般,不自在地躲闪了下,又问道:这么急着找我,可是什么事。
    杜浒哦了声道:“看我,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正事,说着回身从飞黄手里拿过一尺见方的匣子来,
    递到黄蓁手中说道:打开来看看,是否能帮到你。”
    迟疑了一下,看着杜浒满脸期许的神色,像是期盼着表扬的孩子,黄蓁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下,拒绝的话就咽了进去,
    垂眼打量着匣子道:“这又是什么?不会是本书吧!”
    杜浒看着黄蓁没有像以往那般,出口就是拒绝,有些喜不自矜,声音里含着不自知轻松,温声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黄蓁垂首打开匣子,见里面放有两本书,书皮业已发黄,由古体所书篆刻而成,《草木染集》分上下两册,
    黄蓁神色震动,此书,乃是织染行业的鼻祖,它的作用不亚于《孙子兵法》于将士,《鲁班书》于木工,
    传说是周朝时织染大家所著,后又经历代织染名家陆续地添加,虽说是拓刻本,但它的珍贵程度也是不可估量。
    民间早已绝迹,除非是宫中典藏,非一般认可得。”
    “黄蓁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早已泛黄的书页,全书由古体书写,有些页面已经薄如蝉翼,还有些页面有虫子啃咬的痕迹,
    但没有大的妨碍,不耽误看。”
    “来娣看了一眼沉浸在书中的姑娘,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盯着姑娘看的杜家少爷,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一句话,“虎视眈眈”来
    不由地一机灵,就轻咳了一声,喊道:姑娘,我们该回了。”
    黄蓁晃过神来,看了一眼周围,巷子里有人出入,亦有人朝着这里打量着,遂后退两步说道:是我见猎心喜一时忘形,让您见笑了。
    “杜浒热切地看着黄蓁道:我怎么会笑话姑娘呢!听表妹说起,才知道你前段时间,为了染坊的事,埋首刻苦专研了许久,
    一度为此苦恼,就托人淘换来给你,希望可以帮上你。”
    “黄蓁竭力地把眼睛丛书上挪开,镇定地说道:无功不受禄,如此珍贵的典藏,可遇而不可求,您费心帮我淘换来,
    不知搭了多少人情进去,已经让我感激涕零。
    这书花费了多少银钱,由我出银子,绝没有白拿的道理。”
    杜浒闻听一愣,有些狼狈地说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宝剑赠英雄,这书千好万好,在我手里不过是牛嚼牡丹罢了,
    你我相识一场,能帮上姑娘不过是尽朋友之义,况朋友有通财之义,姑娘何必算的那么清楚明白,岂不是让我难看。
    “杜少爷此言差矣,黄蓁道: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朋友之间,我是诚心当您是朋友,才会有此一说,
    也是知道此书难得,才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若真是如此,到时就不是您难看,而是我难堪了,您可不能让朋友难看,
    说到最后也觉得有些绕嘴,不由地灿然一笑。”
    “杜浒看着黄蓁笑靥如花,竟有些看得呆住了,呐呐地说道:这本《草木染集》,是我通过渠道找来的,
    没花费什么银两,姑娘既是不想担下这份人情债,就包个红封给他,不拘多少意思到了就好,我会帮你转达。”
    “我示意了下来娣,来娣转身进了院子,一会拿了个红封出来,杜浒看也没看就示意飞黄接了,
    并嘱咐道:你拿着去高升客栈,亲手给苏大人,就说一点心意让他不要推辞,其余的不必提,你可明白。”
    飞黄躬身道:属下明白,一会属下去那里等您。
    杜浒挥挥手道:回去等我就好。
    “黄蓁心里琢磨,看来这个苏大人不是松江府人,要不然怎会住在客栈,难道是从临安府来的,
    不管如何这人情可是欠下了,还真是拿人手短。”
    杜浒好似洞悉了黄蓁的想法,轻笑一声说道:“姑娘不必因此有负担,这本《草木染集》对你而言实属难得,
    在我这里不过是多说几句话,你以后依然可以对我不假辞色,说完戏谑地看着黄蓁。”
    黄蓁在心里撇撇嘴,暗道这高傲的家伙,何时学会自嘲了。
    “杜少爷说笑了,黄蓁正色道:礼教大防,黄蓁不敢逾越,您此番帮了我大忙,本该请您进来喝杯茶,道声乏,
    可天色已晚,家中都是女子,就不跟您客气了,您慢走。”
    来娣忍着笑,看着杜浒脸色几经变换,心道:姑娘这桥拆的那叫一个利落。
    “杜浒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暗暗磨牙,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道:姑娘也奔波了一天,早些回去歇着,
    若是有事,便差人来说一声,万不可自己扛着。”
    黄蓁点头,目送杜浒离开。